Friday, October 13, 2006

我的哥哥1

站在深切治療部的門外, 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原來死亡跟我們的距離是那麼的近.

哥躺在裡面, 滿身插滿喉管, 呼吸已不能自主了. 我不斷地在問:"哥你在哪呢? 你害怕嗎? 你回來好嗎?" 哥已不能回答我了.

那種傷痛舖天蓋地, 排山倒海地湧上來, 已超越了我的承受范圍.

從小我跟哥的感情特別的好. 媽說在我4個月大的時候, 因為找不到人帶, 唯有讓哥退學, 回家帶我. 那年他才滿6歲, 剛上小學1年級. 就這樣, 在我沒有記憶的嬰孩時代, 和有矇矓回憶的兒童年代, 都是哥伴我度過的.

哥說在帶我的時後, 他特別想上學, 所以時常背著我去看文具. 那一年在百貨公司下樓梯的時候, 摔了一跤, 把我從他的背上摔下來, 傷了眼角, 看著滿臉鮮血的我, 他害怕極了, 趕緊把我抱回家, 放在搖籃裡, 拼命地搖, 搖到我哭累睡著. 他說那種感覺, 至今仍不能忘懷. 現在我的眼角仍留下一道疤痕.

去年我女兒4個月的時候, 有一天姐帶了6歲多的小兒子來我家玩, 看著我的女兒, 在看看她的兒子, 我感慨萬千, 打電話給哥哥, 問他那時是怎麼帶我的, 他輕瞄淡寫地說, 不記得了.

哥,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? 你不再記得我了嗎? 如果不是, 你為甚麼不張開眼睛看看我呢?

我再努力地搜索, 搜索哥哥過去的種種, 搜索哥哥留在我記憶裡依稀的片段, 保留著哥哥留給我僅有的回憶.

小時候, 我們家後面有一塊小空地, 媽種了甘蔗. 時常有人晚上來偷. 哥帶著我躲在鸡寮裡等, 可小偷好像預知似的, 每當我們有埋伏的時候, 他就不出現, 弄得我們一身鸡糞.

還有一次, 哥和我跌下有5/6米高的深坑, 我們倆人都沒事. 哥不讓我跟爸媽說, 怕挨打.

在哥出事的那天晚上, 我 矇矇矓矓間 夢見哥哥, 他躺在一個很溫柔, 很光亮的地方. 我握著他的手. 哥, 真的是你嗎? 你來是要讓我知道你過得很好嗎?

我握著哥的手, 暖暖的, 脈博還在跳動. 我輕撫他的臉, 我努力地把這一切都烙進我的腦海裡. 哥:"我在這裡, 不要害怕, 不要恐懼, 不要執著, 也不要留戀, 如果真的不能留下來, 妳往生吧. 很高兴這輩子跟你作了36年的兄妹, 也謝謝你把我帶大."


清仔寫於9月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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